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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August 07, 2008

[History] My Grand Parents' Life 阿公阿媽的生命故事(上)

其實這是大一修台灣近現代史的期末報告,檔案一直孤單地躺在電腦裡面。

還記得當初拜託阿公講給我聽,那時他興奮的神情(還認真寫下超多筆記給我參考,不然即使有錄音我應該也記不住)。

這些故事在阿公阿媽的記憶中已經存放超過50年了。

我想要讓更多人閱讀他們的故事,看見他們的生命。





前言

市面上多的是有關日據時代的資料,但大多是研究時代大事,或屬於一整個社會的變動。但有多少人去研究當時一般人的日常生活?我們的上一代或上上一代都是親身走過日據、戰爭到戰後的人,他們的生命便是活生生的史料。然而,人的生命有限,他們走過大時代動盪的生命也一個個逐漸凋零。擦身而過,豈不可惜?

我藉由訪問我的阿公阿媽,做一次一生的追憶,不僅是為他們所走過的時代選取一個小人物的觀察角度,更是為他們這一代的生命留下一個活生生的見證。畢竟,人的生命終會消逝,但留在紙張上的文字卻會永遠色彩鮮明……


我阿公阿媽的生活
從日據時代到戰後的實記


口述:貓阿公
紀錄整理:蛋糕貓

《祖先記事》
我的阿祖是清朝時在台南做官,我阿公胡吉川在台南州做刑事。那時刑事權力很大的,人家說警察是土皇帝,刑事的權利更大,就像今天的檢察官、法官一樣,刑事有權利將地方上不乖的人一關就是二十九天,期限一到放他出去一下又可以抓回來再關上二十九天。也因為阿公是刑警,我們家很早就會講日語。

《阿公幼時一般人生活狀況》
我阿爸胡瑞麟是台灣合同電氣會社的職員,一開始是在桃園大溪,直到我四歲﹝民國十八年﹞才轉勤到台東去的。當時台東縣全人口可能有十萬左右,台東街﹝含馬蘭﹞可能有一萬五千人。在太平有一小型水力發電機,台東街有一小型火力發電機。白天普通用戶不送電,早晚由電力技工到各變壓器的附開關的電柱去送。白天火力不發電,普通用戶稱為定額燈;全日有送電的家庭很少,稱為電俵與動力用戶﹝精米所、製水所、製材所﹞等大工廠,如製糖會社。定額燈、普通家庭只有一個電球﹝20~30w﹞;中上家庭兩個就不錯了。經濟差的家庭無法負擔電燈料金﹝電費﹞,就用燈油﹝當時稱為番仔油﹞代替。

當時定額電燈料﹝電費﹞,我想一個月10W、20W差不多一元幾角。那時一分可以買炒土豆,三分錢可以吃到陽春麵了。一斤砂糖十六分錢、白米一斗﹝23台斤﹞一元五或六角,十分錢可以買到很多料的滷麵,吃完肚子都快爆了。


初鹿遠足‧民國26年


台東公學校‧昭和12年

《學校教育》
就讀公學校時,回家書包放下就跑出去玩,天黑才回家,沒有作業,功課不必溫習,考試也都一百分。六年級後開始準備考中學,晚上讀小學校的國語﹝日文﹞課本,內容比公學校難,畢竟他們日本人在媽媽肚子裡就開始聽日語,我們台灣人家裡不講日語,入學才開始學習,課本自然比較簡單。可是中學校考試不管你是公學校還是小學校的,試題一律以小學校課本為標準。

山地﹝古早稱「行政區域外」或番界,平地人須申請入山許可才能上山﹞有設番童教育所,由警察人員當老師,教算數、國語﹝日語﹞。成績好的可再上乙種公學校﹝四年制﹞。初鹿、利嘉、大武、金崙等以前都是乙種公學校。更好的就去台東公學校,轉入五年級,讀兩年回去就可以當警丁﹝工友﹞,努力用功能考上乙種巡察就非常幸運了。

我民國二十八年考上花蓮中學校,只能坐普通車,朝﹝日車﹞晚﹝夜車﹞各一班,從台東到花蓮須坐上八個小時半。急行列車﹝快車─汽油車﹞早上下午各一班﹝只有一個車廂﹞,座位差不多30~40位,再分成三等,快、慢車二等座位的價錢是三等的兩倍。普通三等車票從花蓮到台東約三元幾十分錢,學生票為六到七成。急行列車從台東到花蓮票價多五十分錢。普通車中午左右有一班從台東到玉里,花蓮到玉里的。放假時,家住玉里以北的可以坐這班,住玉里以南的只好等晚上十一點的夜車。我那時住玉里以南的學寮生﹝住宿生﹞有四十名左右,女學生不超過十五位,所以男生必須把急行列車讓給女生坐,自己慢慢坐普通車晃八個半小時回家,到了就早上了。


花蓮中學校游泳池‧民國28年


神轎‧花蓮‧民國31年


花蓮中學校‧民國30年

我們花中﹝男生﹞家住鳳林以南的須住宿舍,每月食費十三元,舍費、寮費﹝住宿費﹞六元幾角,因此我每月都要從家裡帶二十五元去學校。當時普通警察月給不到三十元,中級警察子弟才有能力上中學校,公務員中薪水最差的則應是鐵道部﹝鐵路局﹞。然而他們一定有宿舍,只有十坪左右,屋頂、牆壁全部用鐵皮在塗上黑色防鏽油﹝煉油最後出來的柏油之前的﹞。


初音種馬場‧民國33年


花蓮中學校五年級‧民國33年


《交通與開發》
台東~花蓮線以前稱台東線,海岸山脈稱台灣山脈。日本佔領台灣時初稱台東廳,花蓮是出張所﹝後來改稱花蓮港支局﹞,之後獨立出來改稱花蓮港廳,我想蘇花公路的難行對花蓮開港、開拓比台東晚是最大原因。台東縣鐵道工事﹝工程﹞動員很多阿美族人,完工以後,阿美族大人可用「子供切符」半價搭車,但車廂與其他人分開,大概到民國二十五年就廢除了。當時算半強制動員,工資非常低,約半額左右。現在阿美族語中,MISAKURI的MISA是助動詞,KURI是苦力之意,目前這個詞仍在使用,指做重勞動工作,一般長工亦可稱MISAKURI。


屏東山地診所結婚紀念‧民國53年

民國二十三年,我阿爸用一千元買了台東海山寺附近的土地約一公頃半、鐵皮屋一棟﹝四戶﹞、茅草屋一排﹝三戶﹞。除了兩戶鐵皮屋自己住以外,其他全部出租。我們家用電表電費半價,其他人家都用燈油;我讀公學校時,住家附近只有我們一家有自來水,其他人家都用井水。我阿爸說過,在台東的台灣人中,他領的薪水最多,理財方法則因常與日本人相處,而會先知道哪裡將開水圳,先向政府申購土地,雇工開墾。水圳完工後,河川地變成了水田,最多時有十甲左右。﹝可惜,過去他從轉任馬公而後台東,一個地方每每待了兩三年就搬家,因怕再轉任他地水田沒人照顧,購入時全部與朋友合資購買。光復後375減租,共有土地除了自耕或雇工耕作以外全部收歸國有,更以農林公司、台泥等股票。﹞花蓮中學校每一學期開學時就要收五十元,含學費、書本費、雜費等,那時我阿爸薪水一月不過70~80元,沒有這些水田,我和哥哥根本沒法到花蓮中學唸書。

南迴公路民國二十八年開通以前,台東高雄間需坐船。那時政府強制大阪商船用二條船﹝MENADO和DELI﹞航行基隆、花蓮、台東到高雄,每年跑船次數有所定額﹝有補貼,稱為命令航路﹞。我岳父,也就是你的外阿祖曾再那兩條船當過船醫。我妻子﹝就是你阿媽啦﹞在台南出生時,岳父在麥寮開業,之後才當船醫。

阿媽1929年出生正逢經濟大恐慌,她父親家生意失敗。當時日本一流公司的關係企業──台灣鈴木商店倒產,台灣銀行被倒了很多錢,差一點發生擠兌﹝注一﹞,還是由日本用船送來日本銀行券來應付才救了台灣銀行。

﹝注一﹞日本銀行券當時在日本、台灣、朝鮮都能用,但台灣銀行券與朝鮮銀行券只能在各發行地通用,各銀行券匯率為一比一。當時很多企業倒閉,失業人口大增,自殺率也增加得很厲害,並不只是因為鈴木倒產台銀就發生擠兌。

《太平洋戰爭時期》
民國二十九年,米、魚、肉、糖、鹽、油開始採配給制﹝汽油很早就開始統制,所以當時的大客車都用木炭﹞,學校午餐常常只有兩條地瓜可吃。而且軍訓課開始比學科重要,教官的權力也比教務大,他們的評分在如果我們想上大專時須提出的成績單上也較受重視。


花蓮中學畢業照‧民國三十三年

民國三十年太平洋戰爭開戰,我們民國三十三年三月一日畢業時,美軍已經開始轟炸台灣,我們全部被軍部徵用,沒法到日本再進修了。我從三十三年十一月當兵當到三十四年八月底,當時滿二十歲才能當現役兵,但兵源不足就亂徵召,所以我當兵時才十八歲半。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營部做營長的傳令兵,因為連長發現我日語講得很好,又有花蓮中學校畢業的學歷,就調我去連部做傳令兵。後來營長看上我,又被調到營本部去做傳令兵,每天騎腳踏車六公里去師部拿送公文,接電話、傳﹝營部命令﹞電話給各連。普通兵夜間有晚操或工作要做,我沒有工作,到了九點卻有宵夜可吃,吃了宵夜以後就沒事了,一睡睡就睡到早上,也沒有點名,愛睡多晚就睡多晚。我常常還因睡太晚,被營長罵起床。

當兵的薪水,陸軍一、二等兵九元,但因美軍軍機除了下大雨和颱風天以外天天來轟炸,所以準戰加給100%,總計月薪十八元。當時市面上一盒香菸十二分錢,但軍用香菸一盒十二分錢,配給量很少,每天天還沒亮就有人開始排隊,前面幾十個能不能買到也要看當天配給量而定。然而我們部隊每星期一人配給二十到三十支香菸﹝沒有包裝紙,是散裝的,一箱約兩百支左右﹞,由我負責配給到連部去。我不會抽煙,但我會在配給到連部之前,每箱先抓幾支出來放在抽屜裡,趁每日朝食﹝早餐﹞前騎腳踏車去師部接送公文的機會,到附近阿美族人家換雞蛋﹝一個五支香菸﹞來吃,或者到附近林區去「特配」香菸給同事們,他們每天都在等我出現。

剛入伍時吃得很好,但民國三十四年,軍部為了儲存美軍登陸後的準備糧食,三餐副食都省下來儲存,而民間就除了米、鹽、糖以外都沒有配給了。而雞鴨等不在統制之列,農村中很欠缺衣服布類,要拿布類才能向他們換到雞鴨、土豆,有錢也買不到東西。那時藥品也很缺乏,我們宿舍﹝1200人左右﹞戰死的很少,病死的倒有一百人以上,過勞或營養不良很容易就變成大病。幸好我在營部,吃的好,量又多,也不做苦工,被養得白胖呆笨。

那時候也有阿美族人被抓去做兵,有些沒上過公學校就不會講國語,被一個日本派到珍珠港被美軍擊沉軍艦上被救起的軍官打,打的要死咧!後來,就有一個在台灣當過教員的日本軍官出來解釋沒有上學不會講國語是很正常的,他對台灣人還不錯。那時有一些日本人認為比較桀傲不馴的人,如體格好的、當記者的啦,就抓去說要去中國當軍伕,那時大家都想一定回不來了,那些家屬哭得要死!後來在台東操了幾天就被送去高雄再訓練,之後被送上一艘窗戶都塗黑的船,說要去中國,結果船在外海繞了一圈,在一處荒涼的沙灘登陸,命令他們搶灘。大家想這下死定了,上岸一看,奇怪,這裡的人怎麼講台語?他們以為是福建,講閩南話應該很正常,搞了半天原來是枋寮!過沒幾天就送他們回家,我想只是為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罷了。

太平洋戰爭時,日本船艦常被美軍轟沉,你外阿祖怕見海龍王,請辭落跑到大連,所以你阿媽在大連高等女學校讀到三年級﹝注二﹞。聯軍當時聽到美軍在長崎投下原子彈,馬上從當時滿洲國國界攻入,民國三十四年日本投降,日軍奉天皇命令全不抵抗,一個月左右聯軍就到了大連,被俘虜者大多被送到西伯利亞做苦工五六年,據說凍死或餓死了五、六萬人。你外阿祖與弟弟﹝他在大連做從台灣進口茶心的生意﹞兩家人從大連附近的小漁港包了帆船逃走,半途遇到颱風和海盜,過了一個月才抵達天津,那兒有你外阿祖弟弟的朋友在做貿易。

﹝注二﹞高等女學校平時就不教物理,戰時高等女學校更是連英文都取消了,學生被要求去工廠做女工,甚至從軍做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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